闪耀契约精神的光芒 透射合规文化的力量

    □林振荣

    艰难时世：民族保险业

    痛苦抗争，奋起直追

    直到洋务运动背景的轮船招商局系统保险业的创办，中国民族保险业才算真正步入起步阶段。

    1872年，李鸿章成立轮船招商局，这是洋务运动兴办的第一家“国企”，它带给中国的变革创新是全方位的，从此现代“公司”（“共同司事”之意）股份制模式作为西方契约精神的最典型体现，渐渐为国人所熟知，所接受，所效仿。

    新生儿命运多舛，洋行不能忍受招商局分享市场，利益旁落，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面对外国洋行的联合打压，为保护航运业，6月20日，李鸿章上奏清廷，“各口岸轮船生意，已被洋商占尽。华商领官船别树一帜，洋人势必挟重赀以倾奇，则须华商自立公司，自建行栈，自筹保险”，后又“屡设法劝创”。1875年4月，招商局所属“福星”号轮在黑水洋附近被怡和洋行的“澳顺”轮撞沉，溺死63人，损失漕米7000余石。虽经会审，判定外商负全责，但由于该船船主逃走，未追回一分银赔款。这一事件造成的巨大损失，使招商局自办保险迅速提上日程。

    1875年9月，招商局再次上奏自设保险局获准，“仰即妥慎经理，以广招徕”。李鸿章力主由招商局总办唐廷枢（曾任怡和洋行保险承销人）、会办徐润总理其事。11月1日，精通保险的唐廷枢、徐润，与汉口、天津等12分局商董联名在《申报》和《益报》的醒目位置连续刊登了《保险招商局公启》，宣传开办保险的宗旨、管理体制和集股的办法，宣布成立上海保险招商局及12个保险分局，在汉口、天津、镇江、九江、宁波等国内十余个口岸和新加坡、吕宋、横滨等8个外国口岸设立分支机构，以回收利权为宗旨，采用集股方式为中外轮船承保，设定保险本银15万两，规定保险限额，年终由上海总局汇总结算各局账目。同日，《申报》发表《华人新设保险局》的评论，为之鼓与呼。由于李鸿章的号召力和轮船招商局的成功经营，公启发布后，华商投股踊跃，年底就招股20万两。12月28日，保险招商局正式成立，受益于轮船招商局的扶助，保险业务很快就“颇有起色”。在初获成功的基础上，1876年7月，徐润、唐廷枢、陈树棠和李积善堂(李鸿章本人的产业)筹集股银25万两，将保险招商局扩展为仁和水险公司。1876年8月19日，仁和保险公司在沪开张，业务非常兴旺，据称利润率高达30%-40%，1877年股本更扩大到50万两。仁和充分发挥了分散风险、经济补偿的保险功能：1878年“厚生”轮在厦门附近沉没，计提7.75万两进行赔偿（从1879年到1883年，由于多种原因，招商局相继有“江长”、“伊敦”、“和众”、“汉广”、“美利”、“兴盛”、“怀远”等轮船失事，大多以保险费进行了赔偿），如果没有自办保险，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两家保险公司经营成功的示范下，1878年轮船招商局又扩充资本创办济和船栈保险局，“专保仁和所保逾额并试办招商局储栈各货保险”。20万股本两不几年扩充到50万两，改称为济和水火保险公司。

    随着市场的拓展以及水火业务发展的需要，两家公司合并的呼声越来越高。1886年2月，仁和与济和两家保险公司召开董事会议，决定正式合并为“仁济和保险公司”，资本金为规银100万两，仍由招商局代理各项业务，承保轮船招商局的所有船舶、货栈和运输货物保险。仁济和保险公司，是当时中国资金规模最大的民族保险公司，但由于受制于轮船招商局的组织体系，越来越显示出致命的弱点，比如，产权界定不清，资本屡被挪用，营业起伏巨大，公司的股权改革又数度失败。沉疴缠身，况且时势已易，换到20世纪30年代竟然销声匿迹了。至今想来，不免令人唏嘘叹息。

    轮船招商局系统保险机构是中国民族保险业的源头主流，在此之后，相继出现一些华商保险公司，涓涓细流汇聚，昭示着中国民族保险业的蓬勃生机。1877年4月，香港华商集股40万两，成立安泰保险公司，承保船货水险。1880年，安泰原班人马在香港设立常安保险公司，兼营火险。1881年，在香港创办万安保险公司。1882年，上海火烛保险公司和万安保险公司成立。1905年，华兴、华通、中国合众水火、同益和万丰保险公司在上海创建；同年，由这几家保险公司在上海成立了华商火险分会。1907年，源盛、华安水火和华成经保创建。1908年，中国信益、宜安、协安、恒安、普华、益同人、恒盛和汇通等保险公司创建。

    至宣统三年（1911年）止，上海先后有华商保险公司33家，其中在上海创立总公司的有22家，占总数的67%；总公司在香港创立设上海分公司的9家，占27%；总公司在新加坡和小吕宋创办设上海分公司各1家，占6%。按经营险别分：水火险19家，占57.6%；专营水险3家，占9.1%；专营火险6家，占18.2%；专营人寿保险4家，占12.1%；兼营水火险和人寿险的1家，占3%；其中大都因缺乏专业技术或不善经营，又受外商保险打压等原因而先后宣告歇业。

    经过晚清长时间的萌芽与缓慢发展，进入民国后，华商保险业在上海的发展势头明显加快。民国初年，外商保险公司在沪不断增加，扩展代理机构，有些公司以上海为中心，设置中国或远东总分公司，进一步向内地延伸，分支机构遍布各口岸和大中城市。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华商保险公司乘机兴起，民族保险业发展加快，绝大多数华商保险公司总部设在上海，又使这一远东保险中心的地位更加稳固。

    中国保险合同开山鼻祖

    晚清保险单算是中国保险合同的开山鼻祖，虽其名不彰，其貌不扬，但见证了中国保险业的起步。最初的保单常常就是一张宣纸，单面木版印刷，合同约定用毛笔填写，平淡简陋，朴实无华。后来，铜板纸机器印刷技术出现后，保险单就较为规范一些，有固定的设计格式，条款完备，内涵丰富，纸张厚挺，有的还双面彩印，正面印保险合同内容项目，背面加印一些约束条款，讲究一点的还会封装一个函套。简明扼要，不像今天随便一款保险单都是洋洋洒洒几十篇还要装订成册。据香港收藏家信息透露，目前发现最早在中国境内签发的保险单实物是同治十二年（1873 年）外资保险公司在香港的水险保单。

    图10为“香港安泰保险有限公司存单”，签发于光绪十一年（1885）五月十九日，内容显示：同福和商号将一批土贝、萸肉、蝉衣、黄菊花等货物，委托美国旗昌洋行的包丹火船，从上海埠托运至香港埠，投保货物水渍险，声明保险事宜悉照洋例保险规条办理，缴保险费本银叁元伍角，保险金额为本银叁佰伍拾元。据查，安泰保险公司属于较早的一批华商保险公司，1877年创立于香港，专营火险业务，这张保单承保水险，表明已兼营水火险。单证文图简陋（保单上的黑色线条，系后人废物利用作为练毛笔字的衬纸仿格添加上去的），使用宣纸版印，韧性较强，可以防潮防折叠，满足长期保存的性能要求。毛笔填写实际内容，加盖水渍红色标注。

    图11为“洪源永茶栈代保火险单”，签发于宣统三年四月五日，内容显示：信义昌商号将龙芽茶一百一十七件，存怡和洋行栈房，投保火烛燕梳，保额保费约定照售价每千两保费壹两伍钱正，倘遇火烛当依火烛保险公司例赔偿，具名洪源永茶栈代保险单。

    图12为“上海康年人寿保险有限公司民国寿险保单”，票幅狭长，宽33.5厘米，高58厘米，保存不妥，品相不佳。画面印刷精美，保单上端图案为展翅的仙鹤以及中英文公司标识。边框用桔红色繁缛花饰围成，装饰仙鹤寿字符等吉祥符号。保险单编号壹仟陆佰柒拾叁号，签署日期为中华民国贰年四月二十八日。投保者祁再芝，时年三十一岁，选择保险种类拾伍年，保寿银规元壹仟两整，以民国拾柒年肆月初一日为该保单期满之日。年缴保险费规元柒拾两，缴费日期每年逢四月初一日。受益人为其妻赵氏。经董吴少珊、总理严俊妹签名钤章，并钤盖公司朱印。左端加注“本公司允准该投保人所请，将此保单改为无利存款，计规元叁佰玖拾两，至原订期满领取，或本公司接得该保险人身故确据，当即发给，特此批明。民国八年四月二十九日。经董郭亮甫，总理殷贯霄”，显示保险合同约定经双方协商更改的过程。据查，上海康年人寿保险公司民国元年四月二十五日成立。总公司设上海。额定资本100万两，实收股银10万两。总董郭亮甫，总理严韫玉。经营普通定期和终身寿险业务，国内设有分公司经理处30余处。民国九年四月《上海商业名录》及八月八日《申报》尚有报导，每年营业140万余元。后因经营不善，遂行停业清理。

    民国时期保险单

    趋于完善与规范

    图13为“羊城水火保险置业有限公司汉局水险保单”，黑白单色印刷，简洁的花饰围成边框。从保单格式来看，是三联张设计，骑缝处均填写保单编号并盖章。单首除中文公司名称标识外，还加注了“本公司经在中国政府注册”，“总公司设在广州省城长堤”，“本分部开设在河街堤口”。保险单编号浔字第壹千柒佰柒拾柒号，签发于中华民国七年陆月念日。投保者恒记商号，保险种类平安险，保险标的是益昌隆绿茶壹百伍拾件，货物附搭招商局中国江湖货船从九江埠开行运至上海埠，“所有平安事宜悉照本公司送部核准保险章程办理此据”。保额保平安本规元贰仟两正。有羊城水火保险置业有限公司经理陈道生、代理汉局总理招仲恒、司理李金玺的签名，还钤盖了公司印章。左上端标注注意事项：“如有退关即来更正；此保单照来单填注务请验明；凡收水险保费另有收条为凭，倘各经理有挂借等情不得在保费项内扣除，本公司告白”。与图10对比，整张单证内容及格式基本上沿用了清朝末年的保单格式，但也增加了注意事项等多条附加内容，更趋于完善及规范。

    图14为“中国金星人寿保险有限公司趸缴存款拾年保险单”，票幅较大，宽71厘米，高54厘米，画面艳丽，印刷精美，单首中央金色五角星光芒四射，为中英文公司名称标识，边框里繁缛的花饰，装饰花团五角星等吉祥元素。上端贴销“长城图”红色壹角印花税票两枚。保险单编号壹萬贰千零拾叁号，签署日期为中华民国玖年拾壹月初陆日，订于上海。投保人沈国昌，时年十七岁，代投保人沈緘三，保险种类趸缴存款拾年，保额大洋壹仟元，以民国拾玖年拾壹月壹日为该保单期满之日。一次缴保险费大洋陆佰柒拾伍元柒角。有总董唐绍仪、总理易次乾的签字钤章，并加盖公司钢印。从条款内容来看，属于寿险带存款性质的分红保险：被投保人在认定的10年期内，健存无恙，除将所保金额大洋壹仟元照数给还外，并加以相当之红利。倘被投保人不幸于保险期内不测，本公司一经得有确实证据，则即时将已收趸缴之保费金额，如数付还，并加长年三厘半利息，付还代投保人沈緘三或沈国昌之法律承嗣人。据背面保险条款分析，保险单还可用于押款，估兑现银。史载，金星人寿保险公司，系内阁总理唐绍仪辞职下野后联合伍廷芳等发起集资100万元于1914年4月2日创办。总公司设上海，唐绍仪任总董，聘易次乾为总理，开办多种人寿保险。凭借其政治资本，由农商部告知全国各省加以保护和推广，在直隶、奉天、吉林、安徽、四川、山东、湖南、湖北、广东、广西等省设立分公司。1915年5月又创办金星水火保险公司，开展水火险业务。民国九年两家合并为金星水火人寿保险公司，简称“金星保险公司”。董事会主席唐绍仪，副主席卢信，水火险总理欧阳荣之，沪局总司理欧镜堂，人寿险总董王正廷，总理易次乾。地址在四川路127号。由于各级军警保驾，业务曾经煊赫一时，终因外行，不善经营管理，迨至民国十八年八月二十三日退出上海保险同业公会，遂行停业。民国廿年清理寿险债务，拖了很长一个时期，社会影响较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