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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怀激烈徐新六(下)

发布时间:2013-08-29 17:23:27    作者:王珏麟    来源:中国保险报·中保网

 

胡适
周峻和蔡元培
安平水火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哈尔滨分公司广告画
民国时期温州六先贤(从左至右):徐寄庼与友人陈守庸、张景晨、张云雷、刘赞文、黄式苏。摄于1913年,图片来自《温州老照片》。

 

与史带联手创建泰山保险

1926年后,中国保险市场出现了新的迹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来到上海的富绅权贵,带来了大量的游资,银行为了吸收更多资金,竞相投资保险事业。另外,鉴于国内支持华商保险公司图强自立,出现排斥外商保险公司倾向时,美亚保险公司史带注意到这一趋势后,借机与华商银行合股开设保险公司。1932年8月,史带主动与浙江兴业银行总经理徐新六联系,并拉拢李铭、刘鸿生及华商保险公会会长厉树雄等人,联络中国通商银行、浙江实业银行和中孚等银行参股,共同合资组建泰山保险公司。资本总额100万元,分10万股,全额实收。1945年资本改为法币500万元,1947年8月增资为法币1亿元。其中,美亚集团(友邦人寿保险公司、四海保险公司及恒业地产公司等)占30%。

浙江兴业银行徐寄庼担任董事长,徐新六任公司总经理,竹垚生任协理。金融实业家浙江绍兴人李铭、浙江定海人刘鸿生、厉树雄、浙江宁波鄞县人胡孟嘉、安徽寿县人孙仲立等为董事。美亚保险公司史带及另两位成员潘学安、施密斯分别担任公司董事和监事,并派任硕宝任水火保险部经理,薛维蕃任人寿保险部经理,掌握了实权,并通过分保对泰山保险公司进一步控制。实际上,美亚保险公司利用华商泰山保险公司名义作其附属公司,大力发展华商业务。总公司设立于上海江西中路406号浙兴大楼。在香港、广州设立分公司,南京、天津、北平、汉口、重庆、郑州、扬州、宁波、厦门、青岛、杭州、无锡、常熟、吴兴等地设代理处。

泰山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经营各类险种,主要包括水火险、人寿险、汽车险、意外险、玻璃险、邮政险、信用险、航空险、船壳险、爆炸险等业务。1933年6月,徐新六在泰山保险公司第一次股东会议上指出:“我国人寿保险不甚发达,以四万万人之众,投保者现犹不及三万人。”到1936年寿险、水险、火险、意外险共节余5.1万余元。1937年后,依《保险法》规定,泰山保险公司分设为泰山产物和泰山人寿两家独立公司,但在内部实际仍然是一家。泰山保险公司是继宝丰保险公司后成立的第二家中外合资保险公司。在近代上海,纯粹外资或民族资本经营的保险公司数以百计,但合资经营的公司则屈指可数。据笔者查询相关史料,1912年到1937年上海华资保险公司共87家,其中中外合资保险公司共4家,占4.6%。1937年8月到1945年8月,上海华资保险公司共106家,其中中外合资保险公司共3家,占2.8%。1945年9月到1949年5月,上海华资保险公司共186家,其中中外合资保险公司共3家,占1.6%。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占领租界,美亚保险公司停业,泰山保险公司参加了“久联分保集团”。解放后,经核准恢复产物保险公司,因为公司是中外合资企业未能参加公私合营。从目前相关史料来看,泰山产物保险公司1953年7月日歇业清理。其人寿保险公司按照1954年《解放前保险业未清偿的人寿保险契约给付办法》清偿结束后申请停业。

薪火相传、发扬光大

2012年9月,笔者乘高铁从北京出发去宁波,在山东济南火车站站台看到了泰山财产保险公司的广告牌,感到非常的亲切。亲切的原因是我联想到了民国时期徐新六创办的泰山保险公司。

泰山财产保险公司是一家由中国重汽集团、山东高速集团等16家省管国有企业在2010年发起设立泰山财产保险公司,注册地在山东省济南市,注册资本20.3亿元,也是目前唯一总部位于山东的保险公司。16家股东是山东省管企业的中坚,实力较强、资产规模较大、社会形象良好,股东资产总额5000亿元左右,主要分布在汽车、交通及基础设施、机械制造、金融投资、钢铁、矿产资源、商贸等行业领域。

作为经济大省,山东此前一直缺乏保险公司法人机构。保险公司总部的产品开发、资金融通等功能难以有效发挥,降低了地方金融体系的效率。早在2003年,山东省就有意在省内设立保险法人机构,并赴天津、大连考察。直到2010年底公司获准开业,2011年1月18日正式挂牌,这一愿望才实现。目前,公司已将业务范围拓展到车险、财险、水险等多个领域。2012年10月,中国保监会核准泰山保险公司在山东省开办农业保险资格。这是全国农业保险市场准入资格核准以来的第一张“牌照”,泰山保险也因此成为跻身山东省农业保险市场的第四家主体。泰山财产保险公司目前正以建设成为立足山东、服务全国、特色突出的全国性保险公司为发展目标而努力。继泰山财产保险公司开业后,由省国资委牵头、中德合资的德华安顾人寿保险有限公司进入筹备阶段,公司注册地也位于山东。与泰山保险侧重财险不同,德华安顾将建成一家总部设在山东的寿险公司。成立于2010年底的泰山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虽然与民国时期浙江兴业银行设立的泰山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但公司名称的传承,则将泰山“独尊五岳”,保险业“稳如泰山”的精神薪火传递,发扬光大。

社会经济建设多面手

徐新六进入保险业也是比较早的。在1926年12月,其与刘子山、吴蔚如、钱新之等人发起,由东莱银行为主投资开设安平水火保险股份有限公司。

AIG当年是第一家进入中国的美国保险公司。AIG能打入中国市场,和徐新六大力帮忙有密切关系。徐新六遭日机击落身亡后,AIG为回馈徐新六的恩情,特别嘉惠其子徐大椿,聘其为AIG的终身董事和顾问。AIG能如此念旧,惠及徐新六的后人,诚属难得。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国土沦陷,满目疮痍,经济萧条,用品匮乏。1938年4月,埃德加·斯诺夫妇、路易·艾黎和胡愈之、徐新六、陈翰笙等人,在上海发起组织“中国工业合作社促进委员会”。同年11月改为“中国生产合作社设计委员会”,并制订了《中国工业生产合作社发展计划》。此后国共两党和民主人士参加了中国工合的领导工作,宋美龄任名誉理事长。中国工合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作出的重要贡献,受到了毛泽东、周恩来、徐特立、叶挺等领导人的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

工部局即市政委员会,是设置于租界的相当于一种行使行政权的机构。1853年9月7日,小刀会攻占上海县城以后,清朝政府失去对外侨居留地的控制。1854年7月11日,上海租界组成自治的行政机构工部局,开始形成自己的警察、法庭、监狱等一套类似于政府的体系,进行市政建设、治安管理、征收赋税等行政管理活动。在规模最大的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由董事会领导,1870年以后一般有9名董事。英国人始终占据大多数席位。直到1928年,有3名华董进入董事会;1930年增至5名,徐新六、贝淞荪、虞洽卿、袁履登、刘鸿生当选。

1935年11月3日,南京国民政府颁布《民国廿四年十一月实施新货币政策命令及章程》,开始在全国实行法币改革。法币改革的内因是国民党政府为解决财政困难和金融危机,加紧内战筹措经费;外因则是1934年美国“白银法案”对中国的冲击。

法币改革的主要内容:一是集中钞票发行权。二是规定法币是“无限法偿货币”,国内“所有完粮纳税,及一切公私款项之收付,概以法币为限,不再行使现金,凡银钱行号、公私机关或个人持有银币生银等类者,应即兑换法币使用”。三是废除银本位制。四是规定法币不予兑现,但可在指定金融机关无限制买卖外汇,法币与英镑实行固定汇价。

徐新六逝世后,有人清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生前草拟的中国币制改革意见书。这份币制改革意见书与南京国民政府公布实施的法币改革方案有许多相同之处。钱昌照回忆道:“1935年搞币制改革,我介绍他参加宋子文领导的工作组,他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徐新六的关系圈

为蔡元培做媒:周峻曾经是蔡元培原来在上海成立的爱国女校的学生。这位学生对蔡先生一直抱有一种敬佩与热爱的情感,33岁还没有结婚,是真正为了爱情愿痴痴等的女子。而这段情缘的牵线人还要从1921年说起,当时蔡元培丧偶,刚从欧洲大陆考察归来,适逢国内的政治局势动乱,他有些心灰意冷,并做好再度留洋、潜心治学的打算。此时,昔日故友徐新六致电邀请他赴宴并给他提亲,成就了与周峻的婚姻。1923年7月10日,蔡元培和周峻在苏州留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与胡适的友情:胡适是现代中国最具有国际声望的学者和社会活动家之一。他生前交游极广,同数千人之间有书信往来,其中许多人是在各个领域、各个行业有重要影响的人物。胡适的得意弟子,著名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罗尔纲先生在其《师门五年记》讲:“胡适夫妇与上海金融界巨子徐新六夫妇最相好,连两家孩子也彼此相好。”以下示例可做注脚。一是1927年6月,胡适、徐志摩、徐新六等人创办新月书店。新月书店虽是仓促成立,其运作模式却是现代化的,可说是一个健全的股份有限公司。二是1923年春,在各路军阀争权夺利、政局波诡云谲的形势下,徐新六和地质学家丁文江等朋友都劝胡适到江南休息一些日子。胡适终于下定决心南下杭州,在烟霞洞养病,且一住就是3个多月。三是胡适对保险也有自己的看法。他曾讲:“保险的意义,只是今天作明天的准备,生时作死时的准备,父母作儿女的准备,儿女小时作儿女长大的准备,如此而已。今日预备明天,这是真稳健;生时预备死时,这是真旷达;父母预备儿女,这是真慈爱。能做到这三步的人,才能算作现代人。”我不知道胡适先生在20世纪30年代讲的这段话,是否曾受到过1926年创办安平水火保险公司的徐新六的影响。但这段话现在已经成为时下国内保险业界的经典名言。四是徐新六遇难后,胡适写诗痛悼。因为后文还要讲到,这里暂且不表。

为刘鸿生企业贷款:在刘鸿生儿子刘念智看来,刘鸿生办实业“已经成为他的一个癖好”,“办了轻工业、纺织工业,又办重工业;办了工业,又办码头、仓库、银行、保险等事业。”1934年,刘鸿生的公司负债总额达到563万余元。1936年,刘鸿生欠浙江兴业银行的一笔360万元的借款到期,于是刘鸿生派刘念智去找徐新六商量,徐新六说:“你父亲办的事业太多了,顾此失彼,长期下去,怎么得了?”然后签字同意借款展期。刘鸿生赞誉浙兴银行“实不愧为我们企业家自己的银行”。

与新月社的关系:新月社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影响较大的一个文学社团,它于1923年成立于北京,是五四以来最大的以探索新诗理论与新诗创作为主的文学社团。社名是徐志摩依据泰戈尔诗集《新月集》而起的,意在以“它那纤弱的一弯分明暗示着,怀抱着未来的圆满”。主要成员有胡适、徐志摩、闻一多、梁实秋等。在新月社的沙龙上,时常有徐新六的身影。最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在新月社成员中,徐志摩和徐新六都遭遇了空难。1931年11月,徐志摩机坠身亡。仅过7年,徐新六乘坐的飞机遭到日军袭击壮烈牺牲。

与交行董事长同机遇难

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11月,上海沦陷,租界成为“孤岛”。徐新六和上海银行公会理事长、浙江实业银行总经理李铭,同被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孔祥熙指派,以民间金融界人士的身份,负责维持上海租界内的金融事业。他们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在日本侵略的危机时刻,尽力维持上海金融和社会民生的稳定。

1938年8月,国民政府组织代表团,准备赴美国商谈借款事宜,电邀时在香港的徐新六参加。当月24日,徐新六被重庆国民党政府内定为赴美国争取美援的首席代表,与交通银行总行董事长胡笔江一同从香港搭乘“桂林号”民航班机飞赴重庆。由于戴笠部下军统南京区女情报员陈素贞被捕叛变,这一绝密情报被日谍侦悉。日本误以为他们所乘为孙科座机,出动6架歼击机在广东中山海面上空击毁了“桂林号”飞机。徐新六、胡笔江连同9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结果,徐新六等搭乘的飞机,在广东地区上空被日本军机击落,机毁人亡。徐新六去世时年不过49岁。这是中国金融界蒙受的前所未有的重大人员损失。遇难事件发生后,上海、香港两地有关方面先后举行了一系列的追悼纪念活动,以表彰二人的功绩。国民党政府授予徐新六、胡笔江等人为烈士称号。

关于徐新六之死,钱昌照晚年仍有很清晰和细致的记忆:“抗战期间,要向美国商洽借款。徐那时已经离开兴业银行,当局有意邀他到中央银行来当副总裁,并请他去美国商洽借款,洽成后再到英国去,他在英国有不少朋友。徐到了香港,我和顾翊群也在香港,一同和宋子文见了面。他第二天由香港飞重庆。那天有两架飞机飞重庆,一架是孙科坐的,一架是徐新六和聚兴城的小老板等人坐的。我正在宋子文的办公室里谈事时,忽然接到电报,说飞机遭到日本飞机的袭击,不久又接到第二个电报,说飞机被打下,后来又接到第三个电报,说敌机在进行扫射。经派人去察看,并将尸首14具排成一列。我去看时,面目已很难辨认。我看见一个秃顶的头,一根皮带上有一金属扣,我认出了徐新六,面部已看不清。在香港购一棺木运去装殓,然后运到上海。”郑逸梅在谈到徐珂的时候曾说徐新六因飞机失事的缘故死去,“这时仲可已逝世,否则不知如何恸悼了。” 胡适得知徐新六死去的噩耗,大哭一场,并在1938年8月25日日记中记道:“天乎!新六如何可死!”“新六为最可敬爱,在君(丁文江)已死,新六何可再失!”不久,胡适赴美国任大使,在美国收到了徐新六上飞机之前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时间是8月23日。胡适读到故人来信,再次痛哭一场,时年9月8日。遂在瑞士作新诗《追哭徐新六》:“拆开信封不忍看,信尾写着八月二十三!密密的两页二十九行字,我两次三次读不完……此时当一切一切以国家为前提,这是信里的一句话。可怜这封信里的墨迹才干,他的一切献给了国家……我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这人世丢了一个最可爱的人!‘有一日力,尽一日力’,我们不要忘了他的遗训!”

【参考文献】

1.《老上海泰山保险公司保险单》/长江网(2006年3月7日)

2.张家胜、王磊/《侵华日军谋杀银行家徐新六的内幕》

3.萧萧、周峻/《忘年新结闺中契》

4.傅国涌/《西湖烟霞洞里藏着胡适什么秘密》

5.刘诗平/《多面手银行家》/财经国家新闻网/(2012年10月15日)

6.刘仰东/《曾任国民政府秘书钱昌照忆三位死于非命的故友》

7.欧玮瑜/《徐新六》/《中国金融》/1987年第10期

8.胡若谷/《先父胡孟嘉从事金融业的一生》/宁波文史资料第十五辑

9.邢建榕/《金融痛史不忍看》

10.部分照片来自百度、博宝艺术网、中国银行等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