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有一段时间对文字学和语言学非常感兴趣。于是突发奇想，如果把每一个汉字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一番解说，是不是颇有意味。只是，起念易，践念难。想法还是想法，说法还是说法，没有变成做法。之后的这些年，说文解字之类的书籍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甚至还出现了英文说文解字的书，这是不是说明我有先见之明？但感觉再对，没有行动也等于零。好在对文字和语言的兴趣还是保留下来了，时不常会利用说文解字解读一下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名词和概念。思想和文字这东西，是没有保质期的，还可以随时注入新鲜感。
今晨，读一本儿童心理学的书，做标注时，写到“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说孩子笨”，无意识注意到“笨”字的结构是一个“竹”字头加一个“本”字。就想，为什么竹字头下一个本字就是“笨”呢？本者，草木之根也。竹子的根与笨有什么关系吗？脑海冒出一个曾经听过的竹根的故事：毛竹在发芽后四年内只长几厘米高，然后就每天长高几十厘米。何以如此？因为在最初的几年里，毛竹将根伸向方圆数里，根系又深又广，这需要时间，但这之后，由于根系深广，营养丰富，毛竹就得以快速成长。竹子在头几年里，在看不见的地方下工夫，是不是有点“笨”？还有，竹子价值高，有“节”操，还谦虚谨慎虚怀若谷，是不是有点大智若愚，笨笨哒？有智者曾经说过：真学问要靠聪明人下笨功夫。也正与此意合……打住，打住，这些都是望文生义、想当然好伐？还是查查字典吧。
《说文解字》：笨，竹裏也。从竹本声。《说文解字注》：竹裏也。谓其內质白也。又有白如纸者。吴都赋注谓之竹孚俞（竹里白色薄膜）。
《康熙字典》：一曰麤（粗）率也。《晋书》豫章太守史畴，以人肥大，时人目为笨伯。
查《现代汉语词典》，笨有三个义项：一是理解能力和记忆能力差，不聪明；二是不灵巧，不灵活；三是费力气的，笨重。
查《中国大字典》，“笨”有九个义项：竹子的内层，通称竹黄；粗大沉重；粗陋；不灵巧；理解能力、记忆能力差；愚笨，不聪明；古代辇（niǎn，古时候用人拉或推的车）车上如篷盖的附属装置；谷的品种名；锄头的品种名。
查《中国大词典》，笨可以组成如下词语：笨人，笨牛，笨瓜，笨车，笨伯，笨汉，笨谜；笨货，笨蛋，笨窳（yǔ恶劣、粗劣），笨作；笨拙，笨重，笨滞；笨头笨脑，笨手笨脚，笨嘴笨舌，笨鸟先飞。
《字源》里说：《广雅·释草》：“竹，其表为笢（mǐn 竹子的表皮，可劈成篾条），其里为笨”。后来笨被假借来表愚笨粗陋之义，其本义反而不再使用。
从这些字典里，找不到“笨”从本义“竹黄”引申为“愚笨”的过程。只在《字源》里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来笨被假借来表愚笨粗陋之义，其本义反而不再使用”，究竟是何时、什么情形下首次如此假借，无从查起。
那我就继续发挥想象力，再想当然一下。笨的本意是竹子里面的薄白如纸的膜。躲在竹心里的东西，还那么有逼格，白薄透露，而不是投机取巧随意长，是不是有点“笨”呢？
日本匠人秋山利辉著的《匠人精神一流人才育成的30条法则》中有一篇“对高学历者说‘当一次傻瓜’”的文章。里面讲到，“要真正掌握事务的本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必须反复练习，这样才能忠实呈现其核心及本质。”而聪明人往往不能够放下身段下笨功夫练习，反而比低学历的人更难以成为一流匠人。所以，“只有丢掉自己的小小自尊，坦诚、谦虚地当一次‘傻瓜’，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一流匠人。”
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不缺聪明人，而缺守本分、肯下功夫的“笨”人。这正为超越天资、成就人生创造了条件。
我们一起下“笨”工夫吧。
（作者单位：金融街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