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月
父亲离开我们已整整六年了。六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眼前闪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清晰,尤其农闲时父亲晌午和傍晚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和门前过往行人拉着家常的场景总在我脑海挥之不去,而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那些发生在父亲与我和他的孙子身上的事。
那还是我读小学的时候,父亲因忠厚老实被大队(现改为村)分派到茶场看护茶园。茶园是大队主要的经济收入来源,可见大队干部对父亲的信任,以及茶园对集体经济发展的重要。
父亲在茶场每年都要养上几头猪,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不让米汤潲水浪费掉。到了年关,父亲就把养的猪杀掉分给和他一起在茶场劳动的人。不知何故,那时的猪特别娇贵,容易得病,死的多。看到那些可爱的小猪崽还未长大出栏就死了,父亲非常心痛。死掉的小猪父亲也舍不得扔掉,而是把水烧开,脱掉猪毛,将死猪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撒上盐后腌着吃。
记得那是些月黑风高或月明星稀的夜晚,在家吃过晩饭后,父亲便领着我上山。父亲走在前我跟在后,山路崎岖,有时伸手不见五指,但因为有死猪肉吃的诱惑,在我看来那山就不那么高、路也就不那么难走了。
到茶场后的第一件事,父亲把手洗净,把锅盖揭开,灶火生上,将坛里腌着的死猪肉掏出来,切成一坨一坨地放进滚烫的油锅,炒炒焖焖,再撒上大蒜和生姜,把锅盖住,捂上十来分钟后,盛在一张大碗里,叫我坐下慢慢吃。那些死猪肉经过父亲处理后比活猪肉还要好吃,每次我都要吃一大碗,那美味令我记忆犹新。
参加工作三十多年来,什么样的肉我都吃过,但就是吃不出父亲做死猪肉的味道来。舌尖的思念伴着我从小到大,及至现在几近花甲之年。
如今父亲走了,我也老了,儿子已长大成人,但发生在儿子两岁生日的那件事,每每想起来就令我潸然泪下。那是儿子两岁生日那天,我和爱人还睡在梦乡里,而父亲就早早起床,摸黑上山,把砍得的柴,挑到十多里路外的集市上去卖。父亲腿脚本来就不灵便,身体又瘦弱,那漆黑的夜,那一大担的柴火,不知父亲要起多早、脚下的路有多难走。当我和爱人起床洗漱的时候,父亲裹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软软的发饼,和两根还冒着热气的油条给他孙子吃。看着孙子那贪婪的吃相,父亲乐得哈哈大笑,而我和爱人的眼泪早已奔涌而出,无法抑制。
面对此情此景,我们心里都这样想:世上恐怕没有比父爱更高的山峰,也没有比亲情更深的海洋!
(作者单位:湖北省保险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