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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富于智慧的时代

发布时间:2019-05-17 10:17:29    作者:    来源:中国保险报网

作者:唐翼明

出版:天地出版社

时间:2018年8月

定价:58元

□刘英团

“清谈”兴起东汉,要旨为“人伦鉴识”(指实人物的品题)。魏晋“清谈”却一变其具体评议朝廷人物任用的当否,或“周旋(于)清谈阖闾”,或“不为危言覈论”,彻底沦为口中或纸上的玄言——“已经失去政治上的实际性质,仅止作为名士身份的装饰品”“这就必然要误国的”。“史学四大家”之陈寅恪先生认为,“清谈误国是西晋灭亡的原因之一……西晋官场,一面奢谈名教与自然‘将无同’,一面穷极奢侈享受,名士与高官合为一体,而变乱就在这种风气中孕育”。然而,如果从东汉末年及魏晋年间的政治与思想变化看,这种认识是有“问题”的。我们今日认为误国的“清谈”,斯时或许恰是为了解决国计民生问题而进行的学术讨论,以及“为当时的社会秩序提供合理性的根据”(余敦康《魏晋玄学史》)。

“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著名哲学家宗白华先生认为,汉末魏晋六朝是一个最富有艺术精神的时代,尤其是“魏晋玄学中的‘有无本末’之辨第一次把中国哲学引向本体论的高度……拓宽了中国人的思维框架”(唐翼明《中华的另一种可能:魏晋风流》),“是中国古代的一次文艺复兴——复兴先秦诸子”。唐翼明,著名魏晋文化史专家,The Voices of Wei-Jin Scholars : A Study of Qingtan(英文版)、《魏晋清谈》《魏晋文学与玄学》《唐翼明解读〈颜氏家训〉》《江海清谈》《古典今论》《论语诠解》等代表作尽显魏晋遗风。他很痛心学界把“清谈”和魏晋思潮、玄学等混而不分。在这本《魏晋清谈》中,他不但对“魏晋清谈”的名义、形式、内容及其演变发展结束的历史作了内容详尽、条理清晰的论述,还明晰了“魏晋清谈”的概念及内涵。

所谓“魏晋清谈”,并非不切实际的空谈,或者寒庶及平民之间“八卦”闲聊“侃大山”,而是专指“魏晋时代的贵族知识分子,以探讨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为主要内容,以讲究修辞与技巧的谈话论辩为基本方式而进行的一种学术社交活动”。唐翼明认为,魏晋清谈是一种极为有趣和有思想价值的活动,“熔儒、道、名、法、佛于一炉”,其内容非但不是“三玄”所可以概括,甚至更为确切地反映了魏晋思潮。作为一种制度及选拔人才的重要根据,魏晋清谈是以谈说论辩为“基本方式”,是有一定的参与方式及“门槛”的。正如唐翼明所言,“至于清谈本身,讲究就更多。理想的清谈,应当是理、辞俱美,风度优雅,连语音也要漂亮。”唐翼明结合中、日、英语三种语言的文献资料,并查考(或参考)大量史料及有关研究成果,对魏晋清谈的名义、形式、内容及其演变发展结束的历史进行了内容详尽、条理清晰的论述,“填补了(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史的一项空白”(余英时语)。

“魏之初霸,术兼名法”,在方法上继承了先秦名家细密严谨的名辨方法,在名实理论的基础上探讨才性以及识人和用人问题,这种对于“名分”“名目”之理的研究,史家谓之“魏晋名理学”。在其兴起和发展的过程中,出现了与宦官势力相对立、相抗衡的“清议”。通过臧否人物(评论品题人物)等“舆论监督”(干预朝廷对官吏的选任),使朝廷不得不“随所臧否,以为与夺”。需要强调,魏晋清谈家们在名家学说上还是很有功夫的,“有名理”“善明理”是他们的共同特点。史载,“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谓之“汝南月旦”。《后汉书·许劭传》: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哈哈,曹丞相也曾借助许劭的品题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唐翼明认为,“尽管清谈有游戏性、社交性的一面……但它毕竟是一项精致的、学术性很强的智力活动,跟一般的游戏不同,即使有争胜的心理羼杂其中,而求真的本性始终未去。”唐翼明从学术思想上对“清谈”的场所、基本模式、程序和术语以及“清谈”的内容进行了“历史还原”,基本廓清了许多前人无暇深究的问题及谬误。

魏晋清谈与同时代人的价值觉醒相辅相成,“名理学”对“人的自我价值、个性意义”的间接肯定及“玄学”所强调的人的内在精神的觉醒,使得“魏晋风度”诗意化显现。或者说,正是“清谈”奠定了“魏晋思潮”坚实的哲学基础,而魏晋六朝时期或“魏晋清谈”中各种学说的形成,既为时人提供了个性发展的轨迹,又尽显魏晋文人、士大夫“思想”的风姿神韵。清谈不是空谈。对“魏晋清谈”要全方位地看、一分为二地看,不能只论“清谈误国”,还应看到“魏晋清谈是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是一次思想的解放”(蒋凡《世说新语研究》),是魏晋士族阶级最有教养、最有才华的顶尖知识分子进行的一种学术活动。“清谈被误解得太久了”,透过翔实的史料(文献),唐翼明“复原”了“清谈”的本真。唐翼明不但巧妙地把史的厚重、思的敏锐与现实的关怀熔于一炉,还试图呈现“魏晋清谈”的历史全景及“魏晋思潮”的整体的精神氛围。故,称其为一部里程碑式的史诗之作,大概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