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六论

□范娟娟 罗猛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后来者常将音与乐相提并论，谓之为音乐。

夏商周往前，有咸池、大章、箫韶、大武等乐章。春秋战国时，齐鲁雅乐、郑卫俗乐众彩纷纭，诗经里多有体现。秦雅乐残缺，惟韶武存。汉高祖好楚声，命叔孙通制定礼乐，故雅乐尚存，俗乐盛焉。三国两晋南北朝时，社会动荡，旧曲不存，乃自造新声。隋唐时，西凉、百济等胡乐融入中原，宫廷燕乐盛行。逮至宋元，勾栏、瓦市兴起，乐律纷更雅乐难复，俗乐大盛，元曲泛滥。明代乐章，其体芜杂，类雅乐、乐府、元曲杂用，雅乐式微俗乐泛滥。清，雅风已逝，俗乐长存。

有非常之乐，必有非常之士。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喜怒哀乐发于心，形于声系之物体，必有宫商角徵羽之和变。故有乐之风流者，若“曲子误、周郎顾”之周瑜；故有乐之风发者，若垓下歌之西楚霸王以及大风歌之汉高祖；故有乐之情哀者，若胡笳十八拍之蔡文姬；故有乐之情绝者，若广陵散之嵇康；故有乐之国殇者，若挥泪对宫娥之李煜。

有非常之乐，必有非常之事。祭天地之神奇，绍祖先之贤行，扬战场之旌旗，贺婚丧与嫁娶，拔士人于类萃，皆得其乐。钟吕大作，管弦之盛，丝竹之乐，是谓纪盛典以张其仪，正人伦而明秩序，化人情以育万物。故庙堂笾豆，必有钟吕柏栗；万邦来朝，必有凤凰来仪；会猎之际，必有金鼓进退；醉卧疆场，必有琵琶美酒；班师楼兰，必有羌笛杨柳；婚姻纳彩，必有琴瑟好合；士人济济，必有箫韶之仪。

有非常之乐，必有非常之器。形而下谓之为器，器为物用；形而上谓之为道，道为心声。故物有长短，声有喜怒，乐有雅俗。故垂作调和之钟，以祭天地；叔作编离之磬，以为朝庙；女娲作笙中之簧，以协凤律；伏羲作琴箫，以迎嘉宾；暴新公作埙，以淳世风。

有非常之乐，必有非常之律。鸟鸣虫叫，松涛竹林，皆有其声，叠比为律，故有宫商角徵羽之分，兼以杂变，如燕乐28调，曲子17调。故宫动脾而和正圣，商动肺而和正义，角动肝而和正仁；征动心而和正礼，羽动肾而和正智。

有非常之乐，必有非常之用。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有乐之高妙者，若秦青讴歌响遏行云；有乐之远妙者，若韩娥高歌余音绕梁；有乐之神妙者，若韶乐闻三月不知肉味；有乐之奇妙者，若师旷一曲玄鹤舞再曲天地变色。

有非常之乐，必有非常之文。万物之声，皆待解语之人，振于心而形于声，必有非常之论，勒石以铭。有乐之妙论者，若伯牙钟子期，闻弦歌而知雅意；乐之高论者，若季札观乐，品雅俗之高下；乐之宏论者，若无名氏之乐记，论及本象情用；乐之阔论者，若荀子阮籍之乐论，溯及体用本末；乐之神论者，若师旷之论鉴，洞察幽微鬼神难测。

是故风雅之士，观天地万象，听八方之音，张盛典之容，发喜怒哀乐，形于声而系于物，相比为律，才有非常之乐。有非常之乐，然后有非常之用，风乎舞雩，位育中和，勒石以铭，形诸文字，流传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