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金融史

作者：刘平

出版：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

时间：2019年10月

定价：99.8元

□刘娜

《微观金融史——一个银行职员的档案寻踪》是刘平酝酿了“若干年”才出版的新书。

相隔80年的相遇

这本书竟然是从一个梦开始的。

这个梦是刘平若干年前的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上海城隍庙旧书市场发现了一家民国著名银行某位职员的个人档案，他判断那些资料足以还原一个民国银行职员的职业生涯，可是等他打开电脑准备录入这些珍贵史料的时候，所有的资料一下子全部变成了空白!

这本书的副标题是“一个银行职员的档案寻踪”，这像是一个双关语，刘平本人先后在人民银行，银行业监管部门，以及股份制商业银行工作，现供职于广发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杭州分行，兼任复旦大学中国金融史研究中心研究员、上海市档案馆上海金融档案史料中心特约研究员；而这本书中的主人公陈伯琴，则一生先后在五个城市工作，历任当时浙江兴业银行堆栈管理员、信贷员、分理处主任、支行行长、总行部门襄理、分行副行长等岗位，几乎从事过当时银行的所有业务种类。而最最有趣的，他们在相隔约80年的历史中的相遇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有关“银行职员档案”的梦。

刘平在书的自序中说这本书是“一场有预谋的邂逅”。我没问过刘平，我不知道这本从一个梦，甚至“一片空白的档案”资料开始的寻访与邂逅，其中的每一个所得，他是否会感觉到意外。但对我这个读者来说，它似乎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不意外，大概是出自我对刘平有限的了解。他为了做好金融史研究，而专门进入复旦大学攻读历史学博士，那时他已过不惑之年，而且已经在银行有了一定职务，可他是真的搬到了复旦宿舍学习了三年，接受了系统的学术训练，毕业论文是一篇扎实的“中国近代银行监管制度研究”；而之后，他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编著《稀见民国银行史料丛编》，规划十编，总篇幅逾1200万字，目前已经出版四编，并在此基础上完成了《民国银行练习生记事》等专著，我无法想象他是以如何的勤奋完成这些的。

但正是因为有这些，让我不会意外，他能把一个梦变成现实。读他书的自序，会知道书开篇的那个梦是源自他现实中的一个梦：放掉金融史常见的宏大叙事，去找到一个金融业的普通职员还原他的生活，并借此映射那个时代的金融业，与也许，也能映射出那个时代。

而刘平就真的在自己的“若干年”努力里，找到了这个人，这个叫陈伯琴，生活在民国时的普通金融人。

不太一样的趣味

书中讲，从刘平邂逅陈伯琴，到这本书出版，中间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也讲，刘平在浙江兴业银行当年的内刊上寻找陈伯琴的旧文；有在上海市档案馆，找到陈伯琴的签名样本、行员记录，以及他相当数量的亲笔信函；有在上海交通大学，这所陈伯琴就读时还叫南洋公学的大学里，找到了陈伯琴的部分学籍档案；有在上海图书馆，找到了陈氏宗谱；以及在陈伯琴工作过的上海、郑州、汉口、天津、青岛等城一一走访，尝试在那里捕捉到一些当年的气息。

我能想象这种走访的不易，其中患得患失以及得失间的心情起落，可这也是一个史学研究者应有的态度。刘平在书中，用陈伯琴的视角带读者去看当年的金融业务，以及风土人情、历史掌故，其中是一个银行从业者对时事世情的观察，以及它们和业务脱不开的关联。

其中一处细节，我印象很深。

1924年3月，陈伯琴奉调从上海启程前往郑州，派驻浙江兴业银行贷款大户豫丰纱厂 ，负责管理贷款押品。这是一个看似简单，但实际非常考验的工作。因为它不仅要保证押品“看上去”完整无缺，还要保证它的实际价值没有缺损。这要求负责人，不仅要了解相关环节可能的漏洞，还要明了当地的政治、经济形势，棉业市场的动态，以及厂内的经营状况。

于是，陈伯琴一边和厂内人员搞好关系，一边找时间和采购人员一起去考察郑州棉业市场，发现“他们到了花栈内，在摆鸦片烟盘的坑上一躺，随便乱七八糟的乱谈一气，有时候，我简直不知道他们的交易，是什么时候谈妥的”，采购人员告诉陈伯琴“你就是用一百二十分的力量，对面监察一个人，只要你不是十分内行的人，或者不知道当地情形的人，总有办法当面做鬼”。

陈伯琴是自己学着把手伸进棉包，来判断棉花中有多少水分，时日久了竟也能八九不离十。

陈伯是用了两年多时间，才渐渐了解了纱厂的每件业务，以尽力保证抵押品的价值不会没有流失。

也许是我自己的阅读有限，但我过往的经验中确实少有在金融史书中读到这么“动人”的细节，当时的社会状况、业务市场的交易实情、银行管理者的细致与实干，都能在中间看到些模样。

我不是专业人士，实际看不大懂书中大量有关业务往来的函电、表格、记事，但这部对今天的银行从业人员来说会是有趣味的吧，可以从中参见自己前辈的经历，有几分与自己类似，又有几分与自己不同。

这种读“原版”的趣味，我觉得是真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