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亲历：最艰难的正视

□记者 方磊

因为临近年关，北京东城区阳光路公益活动中心(“沉默星球”自闭症学校)教室里上课的孩子不多。我在进入教室前换上了学校老师统一着装。

“孩子们一旦发现有和老师不一样的人进入就会过来不停地围观。”教学主任单慧芳告诉我。

我和老师们进入教室的时候，正值课间休息。大约七八个个孩子在各自玩各自的，我正好看见视频里的牛牛也在，她来到我身边，开始反复看我的耳朵轮廓。尽管七八个孩子都集中在同一个教室里，但他们各自闲散自成一个世界，使得整个空间里的孩子显得极为零落，他们像命运撒下地沙粒，孤零得无法凝聚成坚实完整的泥土。

“自闭症的孩子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们的教育只有反复说着最简单的话，对于他们很多怪异举动，即使是长期与他们相处的老师都需要去猜。”单慧芳说。

尽管只有七八个孩子，但因为年纪和病情不同，仍然在同一个教室里分为两个课堂，两组老师。牛牛与另一位天使综合征(另一种罕见的不可治愈残疾疾病)的孩子为一组，另外6位孩子在一组。课堂上突然一名患儿佳佳大喊了起来，在任课老师几番判断猜度过后，才发现是老师准备的礼品没有放在离佳佳更近的位置。一节25分钟的课时只是教孩子们将积木放在盒子上。课堂上的孩子们各自没有交集，有的突然起身离开转一圈又回来，有的突然喊叫，他们没有任何自觉意识。

一句简单的行为制止，在25分钟的课堂上老师要反复说上几十遍甚至近百遍。

专业学习特殊教育出身的单慧芳，她因为追随杨坤而于2009年来到学校任教。她概括自闭症教育最重要的是需要集中在培养孩子对自我认知能力的提升，认知能力的提高，学习正确的行为，互动集体指令接受等等目标上。对于正常孩子是成长的自然形成，但横亘在自闭症儿童前的是重重沟壑与万仞千山。

单慧芳说所有陪伴自闭症孩子们的教师除了艰辛之外，都受过很多委屈。2009年单慧芳刚来学校的时候，陪一个孩子玩搭积木，一直都特别融洽，突然间一个积木倒了，之前和颜悦色的孩子突然大怒，动手把她抓伤。“我当时委屈极了，特别想不通。但10年之后，随着我专业能力的提升，我遇到同样的问题就会反思在搭积木时如何调整控制孩子的情绪。”

“家长们总希望孩子变得更好，但孩子所有哪怕最微弱的进步都是需要长期的训练，需要时间的累积才会一点一点儿缓慢进步。这也是很多家庭无法坚持下来的重要原因。”然而，每次她的学生们哪怕有一丝一毫的进步，单慧芳说他们特教老师就会像中了彩票一样开心。

在自闭症特殊教育中，家长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单慧芳以自己10年来与家长接触的亲历，发现家长们都有着从怀疑孩子不正常到羞愧不愿意对外人提孩子有自闭症，再到寻医问药，而在这个阶段家长会发生一些极端行为，一些家长身患抑郁。单慧芳说，家长最需要做的是接受现实，同时不要羞于启齿自己孩子是自闭症。

而对于全社会需要更多给予自闭症孩子和他们家庭关注与理解包容。对于那些参与陪伴孩子们的志愿者，单慧芳特别提到不要过分宠溺孩子，不要爱心过度。“我们对自闭症孩子的教育终究是为了他们最大程度生活自理，接近正常生活，所以我们的教育要使他们更多独立而不是被爱心促使着去代替他们做事。”单慧芳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