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忆

□任趼

人类的青春是共同的，每个人都会拥有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般的青春。而个人的青春又是不同的，每代人的青春都会打上时代的烙印，不同的成长背景会给各人的青春衬出不一样的颜色。

我祖母出生在清末民初，她的青春我不曾也不可能亲历，但从她曾经给我忆述过的点滴往事中也能体会一二。

留给我深刻印象的第一件事是关于她未出嫁时的发型变化，她说年轻时她的母亲会经常给她梳不同的头发式样，有蝴蝶头、巴巴头、两把头等等，每每说到这她的眼睛放着光，从她的眼光里我仿佛看到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顶着一头银簪一步一摇步步叮当的画面。

再一件事还是这双小脚引起，家门前有方池塘，是生活起居洗洗涮涮的地方，祖母一日拎着一篮衣服去池塘边洗涤，湿滑的台阶像故意和她的小脚作对，一个趔趄便滑进了塘中，幸得路人搭救才保住了性命。

祖母不识字，新中国成立后才学会了认自己的名字及人民币上的数字。我听她说起她的娘家舅舅是教书先生便问为什么她不学认字，她说那个时候没有女子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又问不识字那怎么出远门，她说不会出远门，方圆走不过几十里。

母亲25岁生下了我，让我得以亲历过她的青春岁月。母亲幼年丧母，因而性格刚强，十六岁便参加革命，后入党、任妇女主任，把自己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党的事业。听母亲说我刚出生半年，她便听从组织安排去农村蹲点，将半岁的我寄养在一户农家。她用脚步几乎丈量了家乡的所有山脉。为了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母亲只生了我和弟弟两个孩子，为此还和父亲产生过意见分歧。

母亲出身贫寒之家，只读过半年私塾，几乎是文盲，参加革命之初不会填写履历表，被一位知识分子领导批评。要强的她擦干委屈的眼泪立即投入到夜校学习，发誓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她的这份对文化的执著还被贯穿到了我和弟弟的身上，她在我们耳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们可别像我一样。

母亲虽然只有我和弟弟两个孩子但并不娇惯我们，记忆中母亲年轻时对我很严格 。上幼儿园时懵懂无知，一日居然一边哼着‘汽车来了我不怕，我和汽车打一架’的童谣一边真朝汽车跑过去，幸亏老师及时拉住，此事传到母亲耳里，当晚就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小时候一到冬天我的手脚就会生冻疮，严重时皮肤溃烂走路都疼，一日实在疼得厉害对母亲哭诉不想去上学，母亲说‘生冻疮又不是生病，绝对不能耽误学习，赶快去学校。’

刚强的母亲却很爱美，即使经济条件再不好也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出门前会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母亲上了岁数后经常跟我说起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年轻时没穿过裙子。

我的青春因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的在记忆里丰富得多。我爱臭美、理想主义、充满激情、喜欢浪漫还有点缺心眼。青春期的优点和缺点集于一身。

我的臭美表现在总是抢先尝试一切美的事物，比如将两条辫子并成一个马尾辫、电烫波浪卷发、早春二月穿短袖连衣裙、穿大红色灯芯绒夹克、戴白色遮阳帽、穿高跟鞋，目不惊人誓不罢休。

年轻时我有多个理想，先是想当演员，钦佩李秀明张金玲陈冲刘晓庆等电影演员，经常效仿她们在电影中的做派而不自知。还想参军，上高中时在街上遇见几位文艺兵，羡慕不已，想着要是我也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该多好。最想当的是作家，一直做作家梦，当知青时开始尝试写小说散文。

爱浪漫，追求仪式感，15岁那年主动要求母亲帮我过生日，我给母亲的理由是30岁已经过去一半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对爱情的专一也是我的浪漫情怀之一，那个年代不知高富帅为何物，也从未以白富美自居，认准了我先生这个人就一直牵着他的手，一路向前，从此相夫教子不亦乐乎。我喜欢收拾屋子，想方设法让家有点艺术氛围，经济不宽裕时在小菜篮上插一束塑料花挂到门厅做装饰品，手头宽松点后去鲜花批发市场批大把鲜花插好几大瓶，让家中香气四溢。

哦，青春！无论怎样的青春都因着她在每个人经历中的独一无二一去不返而值得铭记和歌颂。

（作者单位：民生银行总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