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金融】投身革命的教育名宿（中）
——记红色金融先驱毛啸岑 发布时间：2021-09-10 10:47:38 作者： 来源：中国银行保险报网
□林振荣
1939年8月，毛啸岑离沪赴港，在徐明诚领导下从事情报工作。1941年12月转赴重庆，与友人合办保险公司以掩护秘密工作。
1946年毛啸岑重返上海，经王绍鏊介绍在上海地下党刘晓领导下从事隐蔽战线情报工作。同年12月，与叶景灏等创办并由中国共产党投资的中级信用信托公司（后改名中信银行），任总经理。
借壳重生：寿险大王的三产公司变身红色金融机构
以中共的党内资金为依托，利用金融资本与经营理念营运经济实体，创建掩护地下党之战斗堡垒的成功范例，有大家熟知的开辟了解放区与国统区之间地下资金与物资运输通道之鼎元钱庄、有“身披袈裟的红色银行家”龚饮冰与民族资本家范旭东在大后方共同创办的建业银行、有支撑“保联”联谊活动的上海中共地下党战斗堡垒大安保险公司、也有化身国统区最隐蔽的第三条秘密战线的民安保险公司等，其实，还有一家不为人们所知晓的用党的资金并购而生的金融机构，那就是“中级信用信托公司”（后改组为中信商业银行）。
这次并购的隐秘内幕只是到近些年才逐渐披露出来。
毛啸岑于1946年5月自重庆返回上海，专程拜访王绍鏊，约定仍要毛啸岑作秘密情报工作，到8月份，毛啸岑如约至华懋饭店（即和平饭店）咖啡室，与新联系人徐雪寒接头。
略事寒暄，徐雪寒即劝毛啸岑不要再去创办保险公司了，战乱年代，物价飞涨，保险市场前景堪忧，改业银行更利于开展工作。毛啸岑表示对银行业纯属外行，更缺资本。徐雪寒说，“我自有办法，关键是你愿不愿干。国共两党正在谈判，有可能出现一个暂时和平局面。党组织准备在上海创建一家以私人名义经营，实际由地下党秘密掌控的银行。通过办好银行，在银钱业界及同业公会中取得地位，团结一批中小银行钱庄中的上层人物，将来在公开的政治活动中，要有代表光明正义的力量站出来发言。毛先生已在保险业中深孚众望，当选了保险同业公会常务理事。虽对银钱业还比较陌生，但可充分利用自己在保险界的影响力，挤进银钱业同业公会中掌握话语权，提升自己的地位。相信你的活动能量，是有办法实现的。”
翌日又至华懋饭店，徐雪寒介绍毛啸岑与叶景灏（潘汉年领导下的中共地下党员，1954-1957年任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代经理，1959年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柬埔寨王国大使馆商务参赞，后任外贸部四局副局长）相识。
叶景灏提到从金声向（绸业银行会计主任）处获悉，有一家“中级信用信托公司”愿意转让牌照——详查这家公司实际已停业9年，只是对外没有宣布过，也未向国民政府财政部缴销营业执照，所发股权均已收回，集中在两位创办人手中。金声向担保可以用增资扩股复业名义向国民政府财政部申请，并已疏通了门路。附加条件是一切活动经费由并购方负担，事成之后给两位创办人五十两黄金买断。先买金融牌照复业，再转营银行业务，是个不错的选择。大家商定，改组银行的资本由毛、叶运用现代融资手段，放手去社会招股，不足之数可由党内提供。
这次并购之机缘，使毛啸岑与寿险大王吕岳泉倡办的“中级信托公司”有了传承渊源。查“中级信托公司”，为华人寿险大王吕岳泉发起，创立于1933年10月，资本10万元，如数收足，曾向实业部注册为股份有限公司，中级的英文是Intermediate class，意即服务对象为中产阶级，专营小额信用放款，为薪给阶层调剂资金困难，扶助小工商业之发展，连年放出款额甚巨，工商各界受惠不浅，除放款外，兼理经租及其他信托业务。地址初在梅白格路10号，1936年春移至原路53号。董事长为薛笃弼，董事为吕岳泉、经乾堃、李中道、赵新民、赵志伦、沈孝明、赵康民、严明，经理为赵新民。后因业绩不佳而运营搁浅。
于是，金声向派人陪同叶景灏先后三次赴南京向国民政府财政部走通关系，毛啸岑亦去南京请时任审计长的陈霭士从旁协助。钱能通神，随后国民政府财政部派两名查账员来上海查核，将梳理好的账目应对送审，当然走过场的“钦差”也得拿到好处，公开标价索贿，计向查账员送了十两金镯金饰，向财政部送了三十两黄金。政府官员贪污腐败风气之甚，于此略见一斑。到1936年9月间，国民政府财政部终于批文准予办理增资继续营业。随即分头展开筹募股款、物色业务人员、寻觅行址事项，积极推进各项进度。
筹资环节，毛啸岑邀请张墀琴投资二千万元，又经过学生舒曰信（宜兴县银行经理）筹集了七百万元，叶景灏筹集了二千三百万元，徐雪寒交拨党内资金二亿四千万元（约占总资本的80%），共计扩资到法币三亿元。
为使公司涂上一层保护色，由毛啸岑邀请国民党元老许静仁（即许世英，曾任安徽省长、国民政府驻日本大使，赈济委员会委员长，时任光华火油公司董事长）挂名董事长，邀请C.C系红人仲肇湘、中央合作金库总经理陆再云（陆荣光），以及合众保险公司总经理潘光迥和中信原创办人之一沈孝明为董事；叶邀请到衡通实业公司总经理张良栋、其昌钱庄经理丁山桂为董事，以上都是不用投资的挂名董事；安排毛啸岑、叶景灏、张墀琴、郑光颍、赵新民、魏一环、薛顺馀、九昌织造厂总经理陶友川，宜兴县参议会议长为董事，他们都有一定数额的投资。在公司内部，毛啸岑出任总经理，负责对外联络；叶景灏任副总经理，负责内部管理，聘请原中国农民银行襄理王懋德任副总经理，负责沟通国家银行及大银行关系；毛、叶、王三人履行常董会职责，共同经营；聘请沈复镜（毛啸岑的妻弟）任董事会秘书。以上董监事设置都事先与徐雪寒洽商后做出安排，权衡各方利益，表明中信深谙中国社情。
中信商业银行任用书及股款收据。
做追随党的经理人，励精图治，共克时艰
历经艰难的并购改组，“中级信用信托公司”于1946年12月1日正式复业，总公司设上海山西南路191号，员生36人。开业的同时，即建立起一套暗账，指定会计主任李德宏负责管理，逐月将账面的盈利暗中转入，用于购买黄金保值，因黄金随时可以变现，便于党内应急。徐雪寒代表投资方特别强调了公司的业务经营重点，包括如何招揽存款，特别是如何走上层路线，从国民党党政部门吸引存款，拓宽工商业关系，刷存在感，借以在银钱业扩大影响力等，鉴于形势险恶，明确规定不得与上海中共地下党的其他经济机构发生任何关联。
可惜生不逢时，内战升级，经济凋敝，信托业务经营和资金运作上一直较为迟滞，开局不利。翌年初，徐派姜维贤（即陈明）来做新联系人，自己随上海地下党组织撤离上海去香港，行前嘱姜送来一批黄金和资金来帮公司应急。
经过半年时间的磨合，依靠自己的人脉关系，苦心孤诣，中信业务经营逐渐步入正轨，业绩达到收支可以维持。1947年6月30日存款总额达18.6亿元。
屋漏偏遭连阴雨。1947年中，姜维贤突然秘密警示，一艘运送根据地特需物资的机帆船在海上被国民党查扣，受牵连一家上海地下党的经济实体暴露，相关人员紧急撤退，中信需特别谨慎，隐蔽待命，约定今后有事去香港找党组织，并再次重申中信公司与上海其他党的经济机构不准存在任何往来。经毛啸岑与叶景灏商议，由叶景灏于九月初去香港找党组织汇报情况，并提议由中信为党承办沪港之间的套汇业务，得到允准。叶景灏返沪后与毛啸岑商议后开始着手筹备。叶景灏聘请东方汇理银行熟悉外汇业务的职员张云啸常驻香港，开始经营港沪两地套汇业务，中信公司营利能力又提升了一步。
（作者系金融史学者）
□林振荣
1939年8月，毛啸岑离沪赴港，在徐明诚领导下从事情报工作。1941年12月转赴重庆，与友人合办保险公司以掩护秘密工作。
1946年毛啸岑重返上海，经王绍鏊介绍在上海地下党刘晓领导下从事隐蔽战线情报工作。同年12月，与叶景灏等创办并由中国共产党投资的中级信用信托公司（后改名中信银行），任总经理。
借壳重生：寿险大王的三产公司变身红色金融机构
以中共的党内资金为依托，利用金融资本与经营理念营运经济实体，创建掩护地下党之战斗堡垒的成功范例，有大家熟知的开辟了解放区与国统区之间地下资金与物资运输通道之鼎元钱庄、有“身披袈裟的红色银行家”龚饮冰与民族资本家范旭东在大后方共同创办的建业银行、有支撑“保联”联谊活动的上海中共地下党战斗堡垒大安保险公司、也有化身国统区最隐蔽的第三条秘密战线的民安保险公司等，其实，还有一家不为人们所知晓的用党的资金并购而生的金融机构，那就是“中级信用信托公司”（后改组为中信商业银行）。
这次并购的隐秘内幕只是到近些年才逐渐披露出来。
毛啸岑于1946年5月自重庆返回上海，专程拜访王绍鏊，约定仍要毛啸岑作秘密情报工作，到8月份，毛啸岑如约至华懋饭店（即和平饭店）咖啡室，与新联系人徐雪寒接头。
略事寒暄，徐雪寒即劝毛啸岑不要再去创办保险公司了，战乱年代，物价飞涨，保险市场前景堪忧，改业银行更利于开展工作。毛啸岑表示对银行业纯属外行，更缺资本。徐雪寒说，“我自有办法，关键是你愿不愿干。国共两党正在谈判，有可能出现一个暂时和平局面。党组织准备在上海创建一家以私人名义经营，实际由地下党秘密掌控的银行。通过办好银行，在银钱业界及同业公会中取得地位，团结一批中小银行钱庄中的上层人物，将来在公开的政治活动中，要有代表光明正义的力量站出来发言。毛先生已在保险业中深孚众望，当选了保险同业公会常务理事。虽对银钱业还比较陌生，但可充分利用自己在保险界的影响力，挤进银钱业同业公会中掌握话语权，提升自己的地位。相信你的活动能量，是有办法实现的。”
翌日又至华懋饭店，徐雪寒介绍毛啸岑与叶景灏（潘汉年领导下的中共地下党员，1954-1957年任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代经理，1959年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柬埔寨王国大使馆商务参赞，后任外贸部四局副局长）相识。
叶景灏提到从金声向（绸业银行会计主任）处获悉，有一家“中级信用信托公司”愿意转让牌照——详查这家公司实际已停业9年，只是对外没有宣布过，也未向国民政府财政部缴销营业执照，所发股权均已收回，集中在两位创办人手中。金声向担保可以用增资扩股复业名义向国民政府财政部申请，并已疏通了门路。附加条件是一切活动经费由并购方负担，事成之后给两位创办人五十两黄金买断。先买金融牌照复业，再转营银行业务，是个不错的选择。大家商定，改组银行的资本由毛、叶运用现代融资手段，放手去社会招股，不足之数可由党内提供。
这次并购之机缘，使毛啸岑与寿险大王吕岳泉倡办的“中级信托公司”有了传承渊源。查“中级信托公司”，为华人寿险大王吕岳泉发起，创立于1933年10月，资本10万元，如数收足，曾向实业部注册为股份有限公司，中级的英文是Intermediate class，意即服务对象为中产阶级，专营小额信用放款，为薪给阶层调剂资金困难，扶助小工商业之发展，连年放出款额甚巨，工商各界受惠不浅，除放款外，兼理经租及其他信托业务。地址初在梅白格路10号，1936年春移至原路53号。董事长为薛笃弼，董事为吕岳泉、经乾堃、李中道、赵新民、赵志伦、沈孝明、赵康民、严明，经理为赵新民。后因业绩不佳而运营搁浅。
于是，金声向派人陪同叶景灏先后三次赴南京向国民政府财政部走通关系，毛啸岑亦去南京请时任审计长的陈霭士从旁协助。钱能通神，随后国民政府财政部派两名查账员来上海查核，将梳理好的账目应对送审，当然走过场的“钦差”也得拿到好处，公开标价索贿，计向查账员送了十两金镯金饰，向财政部送了三十两黄金。政府官员贪污腐败风气之甚，于此略见一斑。到1936年9月间，国民政府财政部终于批文准予办理增资继续营业。随即分头展开筹募股款、物色业务人员、寻觅行址事项，积极推进各项进度。
筹资环节，毛啸岑邀请张墀琴投资二千万元，又经过学生舒曰信（宜兴县银行经理）筹集了七百万元，叶景灏筹集了二千三百万元，徐雪寒交拨党内资金二亿四千万元（约占总资本的80%），共计扩资到法币三亿元。
为使公司涂上一层保护色，由毛啸岑邀请国民党元老许静仁（即许世英，曾任安徽省长、国民政府驻日本大使，赈济委员会委员长，时任光华火油公司董事长）挂名董事长，邀请C.C系红人仲肇湘、中央合作金库总经理陆再云（陆荣光），以及合众保险公司总经理潘光迥和中信原创办人之一沈孝明为董事；叶邀请到衡通实业公司总经理张良栋、其昌钱庄经理丁山桂为董事，以上都是不用投资的挂名董事；安排毛啸岑、叶景灏、张墀琴、郑光颍、赵新民、魏一环、薛顺馀、九昌织造厂总经理陶友川，宜兴县参议会议长为董事，他们都有一定数额的投资。在公司内部，毛啸岑出任总经理，负责对外联络；叶景灏任副总经理，负责内部管理，聘请原中国农民银行襄理王懋德任副总经理，负责沟通国家银行及大银行关系；毛、叶、王三人履行常董会职责，共同经营；聘请沈复镜（毛啸岑的妻弟）任董事会秘书。以上董监事设置都事先与徐雪寒洽商后做出安排，权衡各方利益，表明中信深谙中国社情。
中信商业银行任用书及股款收据。
做追随党的经理人，励精图治，共克时艰
历经艰难的并购改组，“中级信用信托公司”于1946年12月1日正式复业，总公司设上海山西南路191号，员生36人。开业的同时，即建立起一套暗账，指定会计主任李德宏负责管理，逐月将账面的盈利暗中转入，用于购买黄金保值，因黄金随时可以变现，便于党内应急。徐雪寒代表投资方特别强调了公司的业务经营重点，包括如何招揽存款，特别是如何走上层路线，从国民党党政部门吸引存款，拓宽工商业关系，刷存在感，借以在银钱业扩大影响力等，鉴于形势险恶，明确规定不得与上海中共地下党的其他经济机构发生任何关联。
可惜生不逢时，内战升级，经济凋敝，信托业务经营和资金运作上一直较为迟滞，开局不利。翌年初，徐派姜维贤（即陈明）来做新联系人，自己随上海地下党组织撤离上海去香港，行前嘱姜送来一批黄金和资金来帮公司应急。
经过半年时间的磨合，依靠自己的人脉关系，苦心孤诣，中信业务经营逐渐步入正轨，业绩达到收支可以维持。1947年6月30日存款总额达18.6亿元。
屋漏偏遭连阴雨。1947年中，姜维贤突然秘密警示，一艘运送根据地特需物资的机帆船在海上被国民党查扣，受牵连一家上海地下党的经济实体暴露，相关人员紧急撤退，中信需特别谨慎，隐蔽待命，约定今后有事去香港找党组织，并再次重申中信公司与上海其他党的经济机构不准存在任何往来。经毛啸岑与叶景灏商议，由叶景灏于九月初去香港找党组织汇报情况，并提议由中信为党承办沪港之间的套汇业务，得到允准。叶景灏返沪后与毛啸岑商议后开始着手筹备。叶景灏聘请东方汇理银行熟悉外汇业务的职员张云啸常驻香港，开始经营港沪两地套汇业务，中信公司营利能力又提升了一步。
（作者系金融史学者）
